PPP项目提前终止下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研究


来自:中国PPP智库     发表于:2019-12-23 17:30:47     浏览:705次

牛耘诗,褚晓凌,王守清,高雨萌.PPP项目提前终止下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研究,系统科学理论与实践(EI检索)2019,39(11): 2784-2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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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项目提前终止下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研究

牛耘诗1,2, 褚晓凌1,2 , 王守清1,2, 高雨萌3

 1. 清华大学建设管理系,北京100084

2. 清华大学恒隆房地产研究中心,北京100084

3. 中国进出口银行,北京100031


摘要:PPPPublic-PrivatePartnership)项目提前终止时易发生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很有必要研究提前终止过程中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机理与应对措施,以保护政府和公众利益。本文根据公私双方在PPP项目中的关系,构建了政府与社会资本的博弈模型,并在前景理论的假设下,对存在终止预期的公私双方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进行了分析,发现有限理性使得社会资本在博弈中会从混合策略偏离到纯策略;在不同的终止预期情况下,对偏离造成的影响不同。

关键词: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提前终止;机会主义行为;前景理论;博弈模型

中图分类号:F407.9                  文献标志码:A

Opportunistic Behaviors of the Private Partner Facing Early Termination

of 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 Projects

NIUYunshi1,2, CHU Xiaoling1,2 , WANG Shouqing1,2,GAO Yumeng3

(1.Departmentof Construction Management,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2. Hang Lung Center for Real Estate,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3. The Export-Import Bank of China, Beijing 100031, China)

Abstract: Opportunistic behavior of social partner occurred frequently when PPP (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 projects terminate early, therefore, itis necessary to study the mechanism and countermeasures of opportunistic behavior of the private partner during early termination to protect theinterests of government and the public. According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public and private partners, a game theory model is built. Under the hypothesis of the Prospect Theory, the private partner's Nash equilibrium in the staticgames of incomplete information is analyzed, providing evidence of that limited rationality makes the private partner’s deviation from mixed-strategy equilibrium to pure-strategy equilibrium. And different expectation of termination compensation can affect the choice of the private.

Key words: 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 (PPP); Early termination;  Opportunistic behavior; Prospect theory; Game theory


随着PPP模式的推广,与PPP项目提前终止相关的问题在实践中频繁发生。根据世界银行PPI数据库统计,139个中低收入国家于19902017年间的7852个项目中共有542个项目失败或取消,都涉及提前终止。PPP项目提前终止的原因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PPP项目周期长、风险多且复杂,在成本与信息的约束下,合同通常是不完备的;二是政府在PPP模式中身兼交易主体与监管主体双重身份使其与社会资本的关系复杂且不稳定;三是PPP项目受政治、法律与经济环境的稳定性影响较大。因此,在现实条件的约束下,PPP项目提前终止的发生存在其客观可能,且常伴随着项目公司、社会资本或政府的巨大损失。

此外,PPP 项目中的机会主义行为也可能对项目、参与方和公众的利益产生损害。社会资本与政府追求的利益目标不同,而合同不完备、信息不对称等因素为其机会主义行为提供了温床。特别是当PPP项目提前终止时,项目收益、政企关系往往与项目稳定时期的差异巨大,参与者们对项目未来发展的预期也会随之变化,而机会主义行为的后验性决定了其不被政府察觉的概率增加,使得社会资本采取机会主义的可能性随之增加。因此,本文将研究对象确定为PPP项目提前终止下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

1        PPP项目提前终止下的机会主义行为

1.1      机会主义行为的理论分析

机会主义行为最初由Williamson[1]在交易费用理论中提出,定义为某一参与方利用信息不对称,通过欺诈等恶性手段达到目的,损害其他方的利益[2],认为机会主义是交易成本的来源之一。高杲[3]进一步精炼机会主义行为的两个重要构成部分为侵犯合作方的利益和主观蓄意。

交易费用理论构建于两个基础条件之上,即人的有限理性与机会主义,而引起机会主义行为的原因来自于三个方面。首先,人的机会主义驱动人产生不受信用、承诺约束的自利行为;人的有限理性导致的信息不完全为机会主义行为提供条件。其次,机会主义的产生收到交易的不确定性、交易频率和交易资产的专用性等因素影响。最后,交易环境中的信息不完全和不确定性也会直接或间接的对机会主义行为产生影响。机会主义行为产生的逻辑可以用图1表示。


1 交易费用理论下机会主义产生的原因

Sako[4]认为资产专用性、投资不可逆和宏观环境的不确定性是导致供应链中该行为的主要原因。Sward[5]认为在固定合作期限的战略联盟中,对未来收益的预期是导致该行为的原因,因为短视的参与者更加重视机会主义行为能够带来的眼前利益。Shash[6]则认为不合理的风险分担将导致参与方为了预先弥补未来的损失而采取机会主义行为。但相关研究缺少对PPP项目这种特殊的组织形式中产生机会主义行为原因的深入分析。

PPP项目中,政府和社会资本的利益不一致、角色和职能不同,在信息不对称上较一般合作项目更为严重。从交易本身来看,PPP项目特许期一般在10-30年,在同样的政府与社会资本间进行高频交易的可能很小,因此仅对单一项目中机会主义行为的监管成本高昂,可能导致社会资本更高频率的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基础设施项目中的设备、原料和技术往往存在专业性和特殊性,所以常常存在敲竹杠(Hold-up)问题。而交易与交易环境的不确定性表现在PPP项目在项目层面以及市场、国家层面的风险,与传统采购模式相比,PPP项目的风险更大,表现为风险事件更多、发生概率更高、风险损失更大。此外,PPP项目中,政府与企业既存在投资上的合作关系,又存在工程建设运营上的委托代理关系,且政府带有其政治地位所赋予的特殊权利和对公众利益的代表义务,复杂的关系、治理结构的不完善加剧了PPP项目中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

1.2       PPP项目提前终止对机会主义行为的影响

一般而言,PPP项目的提前终止类型可以分为三种:项目公司违约终止、非违约终止(包含不可抗力、不可保风险)及政府违约或主动终止。相应地,社会资本在退出时的责任比例依次递减。对于PPP项目中的社会资本方,资本的回报是其投资的最终目的,因此在其退出项目时,所能获得的收益(或损失)是对其行为影响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

PPP项目提前终止的情况下,如何预防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成为了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赵昌平[7]分析了战略联盟中,机会主义行为的防御机制主要有监管、激励、选择与社会化四类。其中,选择为交易伙伴的事前筛选,社会化为促进合作者目标的趋同,激励在项目正常运营时才可行,因此,只有监管是控制PPP 项目提前终止下机会主义行为的合理对策。而本论文的主要研究目的是,探寻在不同的终止预期情况下,政府监管对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的影响。

2       基于前景理论的博弈模型

机会主义行为产生的一个重要环节是在采取机会主义行为与否之间做出选择,此时交易费用理论的另一个基本条件“有限理性”会影响决策者的决策[8]

PPP项目中的政府与社会资本方可以看作博弈模型中的参与主体。政府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监管或不监管机会主义行为,社会资本在PPP项目的运营中可以选择采取或不采取机会主义行为。但在一般的博弈模型的假设中,参与人的效用函数是博弈双方的共同知识,这与有限理性的假设是矛盾的。因此,对于这种参与人有限理性的博弈,以一般的静态博弈模型研究是不足的。为保持假设的一致性,本文将引入前景理论,以描述“有限理性人”。

前景理论(Prospect Theory)最初由KahnemanTversky[9]提出,他们通过实验证明了期望效用理论(简称“EU”)中的替代性、不变性、优势性公理与真实情况不符,作为描述性理论存在偏颇,并以修改后的模型解释了曾为EU理论所不能解释的情形。前景理论还提出了确定性效应——人们更加偏爱确定的利得;反射效应——对损失预期之间的偏好关系与对得利预期之间的偏好关系呈镜像对称;和分离效应——当在不同前景间做选择时,人们会忽视前景所共有的部分。

此外,KahnemanTversky[10]提出了一个用以描述前景理论的数学模型,将其分为给不同的概率赋予权重和给每种确定的结果赋予价值两个阶段,相对应地,给出了价值函数与权重函数,前景理论根据实验结果得出价值函数在大于参考点时是凹函数,在小于参考点时是凸函数;权重函数则是介于01之间的,在端点快速变化的的函数。

研究证明[11,12],对于一般的企业,其效用偏好符合前景理论。PPP项目中的社会资本属于一般的企业,因此,本文选择以前景理论对一般的静态博弈模型进行修正,将社会资本方有限理性纳入假设范畴,探究对双方博弈产生的影响。

3       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模型构建

3.1       基于前景理论的静态博弈模型假设

在静态博弈模型中,基于PPP项目和机会主义行为的特点,进行以下假设:

假设1:设社会资本在运营阶段尚未收回的投资为,项目预计产出为,社会资本对收益的分配比例为,项目收益率为,社会资本未来的收益中,政府负有支付责任的部分为。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产出为,机会主义行为的成本为,机会主义行为的额外收益为

假设2:若政府监管,则一定能发现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将处以罚金,但政府将付出监管成本。由于是社会资本未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带来的社会效益,是社会资本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后的社会效益,当项目存在机会主义行为时,可能损害政府部门与社会公众的利益,所以

假设3: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收益大于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成本,但是政府对社会资本机会主义行为的惩处要大于其监管成本,否则经济人的政府不会选择监管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即变量之间满足:

  1

  2

假设4:基于交易费用理论,政府与社会资本均有限理性,符合前景理论的描述,且政府与社会资本具有不完全信息,即博弈参与人集合、参与人战略集、参与人支付函数对博弈参与方来说是共同知识,但是不知道其他参与人的风险厌恶程度。

假设5:项目的未来收益与社会资本的分配比例可以满足,即社会资本可以获得一定的收益。

假设6:由于政府存在多种手段分散风险,因此认为政府是风险中性的;由于信息不完全,政府不知道社会资本的有限理性程度。根据PPP项目治理的实践经验,政府的对策往往不考虑社会资本的有限理性[13-15]。所以政府仍以社会资本为完全理性的条件选择监管概率。

为了让模型更好的模拟有限理性这一假设,本文引入价值函数与权重函数对参与人的效用值进行修正,采用KahnemanTversky[68]提出的价值函数:

  3

其中,为参考点的大小,为敏感性递减系数,为损失厌恶系数。对于投资收益,学者们通常选择以0或者期望收益作为参考点,即投资与收入相等或者投资获得一定的回报率[16-18],由于PPP项目的合理收益率并无定论,而不同项目的收益率差异较大,以平均收益率为参考点的代表意义不大,故选择0点作为参考点,即

前景理论中的权重函数有多种表达,本文选取由Prelec[19]研究得出的拟合函数,该函数是众多概率权重拟合函数中,兼具优质的拟合效果与简单的数学表达的函数之一[20],如式(4)和式(5)。其中,为权重系数。

  4

  5

当政府以的概率对其进行监管时,若以0为参考点,社会资本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前景值为:

  (6)

不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前景值为:

  (7)

由前景理论的确定性效应,可得权重函数满足:

  8

(除了极小的情况下)9

,则影响社会资本在之间选择的是三者的大小关系。

3.2       参数假设

为了更加具体描述前景理论对机会主义行为的影响,本文在Matlab中进行模拟,通过敏感性分析研究各变量对决策的影响。

设项目的收益率,, 以项目总投资为基准,。设政府以期望效用理论得出的概率监管,模拟值的变化。值是影响博弈均衡的关键变量,对的多个研究得出其取值范围在0.6~0.8之间[124;125],本文选取由WuGonzalez[125]通过行为实验数据测算的结果,。价值函数取Tversky[68]根据实验所得。赋予,两个变量不同的取值,研究前景理论下有限理性对的影响。

3.3       不同提前终止类型的数值模拟

根据前文对提前终止的分析,可得,存在终止预期时,社会资本未来收益与未收回投资的关系对应如表1所示。

1 终止事件与收益对应关系

项目终止情况

的关系

情况1:政府违约或主动回购


情况2:非违约终止


情况3:项目公司违约终止


1)情况1

在该种情况下,社会资本在不采取机会主义行为时可以获得正的价值。双方博弈支付矩阵如表2所示。

2 情况1下政府与社会资本静态博弈支付矩阵

参与方

政府

    行动

监管

不监管

社会资本

采取OB



不采取OB



    时,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被政府监督处罚后,会使社会资本的收益为负。,         之间的关系如图2(a)所示。图2中的每条曲线表示当区间某一特定值时 的变化关系。

从模拟中可以看出,取值较小,且较大处发生偏离,出现少数 大于 0 的情况,即此时政府采取静态博弈混合策略中的监管概率在某些情况下无法使社会资本以混合策略概率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而是使其选择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纯策略。

(a)

(b)

2 情况1, 间的关系

 时,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受到的惩罚并不会使社会资本的预期收益减少至参考点0点以下。所得模拟结果如图2(b)所示。

 时,对于大部分取值均存在相应的的值,使社会资本的  出现正向偏离。小部分取值因概率的权重函数使得。

无论还是越小,相应的的敏感度就越小,即随着惩罚力度的增加,的变化不明显。

通过对惩罚力度与未来预期合理收益大小关系的分段模拟,本文发现在惩罚力度小于未来预期收益时,社会资本更容易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在惩罚力度大于未来预期收益时,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几乎可以得到完全的控制。

2)情况2

在该种情况下,,博弈矩阵变为表3

3 情况2下政府与社会资本静态博弈支付矩阵

参与方

政府

    行动

监管

不监管

社会资本

采取OB



不采取OB



社会资本是否会偏离均衡,取决于是否大于0。此时的为:

10

  11

该情况下,是否产生负前景与项目收益率无关,仅和,及各参数的选取有关。本部分参数与上文保持一致,令,。得到的与此二者的关系模拟如图3所示。

3 情况2, 间的关系

与情况1不同,在情况2中,提高惩罚力度总能够降低。在取值较小处不存在先增大后减小的情况。并且,只有在取极小值(在数值模拟时,)时会出现偏离。即虽然政府取监管的概率接近1,但是却缺乏有力的惩罚,那么社会资本在该种终止情况下面对可观的收益仍会选择采取机会主义行为。正如对情况1分析提到的政府监管力度,政府对机会主义行为的监管与惩处缺一不可,若没有有力的惩罚,那么监管将成为对公共资源的浪费。

3)情况3

该种情况下,社会资本未来预期收益不足以弥补未收回的投资,即项目对其为亏损状态。设,为了保持分析的对称性,取。此时政府的监管概率依然为。双方的博弈支付矩阵见表4

4 情况3下政府与社会资本静态博弈支付矩阵

参与方

政府

    行动

监管

不监管

社会资本

采取OB



不采取OB



时,

  12

  13

令,,得出与这两个变量间的关系如图4(a)所示。

与前两种情况不同的是,只要采取机会主义行为有利可图,且政府的惩罚力度在一定范围内,社会资本总会倾向于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这就是前景理论中所说的,在损失状态下,有限理性会使决策者更加偏好风险,即使期望效用更小,但是只要有机会避免损失,决策者也会放手一搏。而且,与情况12不同的是,此时在较小时,令等于0 值大于较大时的值。即,政府的惩罚对收益较大的机会主义行为有控制效果,但因惩罚力度上升而导致的监管概率的下降使得社会资本更容易采取收益较小的机会主义行为。

(a)

(b)

4 情况3, 间的关系

时,

  14

(15)

令,,得出与这两个变量间的关系如图4(b)所示。

此时,对于所有的均存在对应的使得社会资本的有正值。当社会资本处于亏损状态下,即使不能挽回所有损失,社会资本也倾向于不接受确定的损失。令 等于0 值远高于情况12,即在社会资本预期未来收益不足以弥补投资成本时,政府对机会主义行为的控制将更加困难。

4       结论

本文基于交易费用理论和前景理论,构建了政府与社会资本的监管——机会主义行为博弈模型,研究了提前终止对有限理性社会资本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决策的影响。

研究表明,在短期中,政府具有不完全信息,对社会资本的有限理性无法进行合理的估计。在一般的研究中,政府总是采取期望效用下的混合策略纳什均衡的概率。当在静态博弈中引入以前景理论代表的社会资本的有限理性时,在政府采取该概率时,社会资本几乎不会采取混合策略而是会选择纯策略。偏离到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纯策略现象发生在惩罚力度较小、机会主义行为收益较大的情况下。此外,社会资本对提前终止收益的预期也将影响其选择。当社会资本预期处于损失状态时,同等水平的机会主义行为与政府惩罚力度下,社会资本更多的偏离向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纯策略。

本文利用前景理论代表社会资本的有限理性,使修正后的博弈模型更加符合实际;分析了三种不同终止预期情况下,政府采取何种对策可以更有效地消除社会资本的机会主义行为,在理论和实践方面均具有一定的意义。本文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在建模时,假设政府是风险中性的,而仅有社会资本是有限理性的,而在现实情况中,无法保证政府在决策过程中总是完全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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